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湖东镇刚就任的纪委书记徐方明的第一把火就烧得那些上班爱开小差的干部直哆嗦。你知道为啥?这几年湖东镇经济发展迅速,老百姓富裕了,街上一下子冒出了几十家棋牌室,一些不自觉的镇村干部经常利用上班时间在棋牌室打麻将。徐书记上任后,第一把火就烧向了这些镇村干部。他组织了镇纪委新班子成员,对棋牌室进行了突击检查,当场发现有十几个村干部和两个镇干部在搓麻将,其中还有他的朋友、镇城建办主任方生标。
那些当场被查到的干部一个个心里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要知道,区政府刚刚出台了党员干部“四不准”政策,“不准赌博”便是其中之一。这下撞到了枪口上,看来是凶多吉少。但大家看到方生标也在场,又松了口气,一来方生标是被查的干部当中职务最高的一个,二来他与徐方明情同手足,有他在,估计徐书记会网开一面。
大家都是这么想,可方生标心里却有些担心。他和徐方明是初中的同桌。当时,徐方明家住在离学校十几里的山岙里,而方生标就住在学校旁边。徐方明是住校生,他带一毛竹罐霉干菜要吃一个星期,方生标的母亲看着可怜,总要烧些好菜让方生标带给徐方明补充一些营养,徐方明的书包破了,也是方生标的母亲给补的。后来,两人一起考上了区里的重点高中,又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最后又一起考上了公务员,并分在同一个乡镇工作。但是,现在徐方明是纪委书记,又是新官上任之际,这把火真的烧起来后果会很严重,弄不好自己的饭碗也会砸了。想到这里,方生标觉得自己要主动出击,让徐方明念念旧情。
说来也巧,方生标的妻子是个小学老师,正好是徐方明儿子的班主任。昨天晚上她提醒丈夫,说是徐书记儿子的生日快到了,要丈夫去买点小礼品,可方生标白天只知道搓麻将,早将妻子的提醒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想起了妻子昨天晚上的话,便匆匆赶到沃尔玛超市,挑选了一只价值七八百元的澳大利亚进口鳄鱼皮书包,然后就到了徐书记家里。
一见方生标,徐方明长叹一口冷气,说道:“生标呀,你也真不争气,工作时间竟然搓起了麻将!唉,希望你今后能吸取这次的教训。”方生标连忙说:“方明,我是来叙旧的,我们不谈工作。呵呵,你放心好了,我与你之间兄弟归兄弟,事情归事情,白天的事,你公事公办好了,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今天是我老婆叫我来的,她说你儿子过几天就要过生日了,喏,我特意给他买了只书包当生日礼物。你看看,这只书包里面的质量很好的。”
方生标将“里面的质量”五个字说得特别重,可徐方明却没有特别注意,他接过书包,淡淡地一笑,“呵呵,小孩子过生日,你还要去花钞票,真不好意思。”
方生标走后,徐方明不由地看着那书包发起呆来。他为人有个原则,非亲非故的人给他送礼一律拒收,可亲戚朋友送的他却拒不了手,但他都会用相应价格的礼品还礼。看看这只书包应该价格不低,还些什么礼好呢?他突然想起妻子前几天刚从海南旅游回来,买来了两条千把元钱的珍珠项链。这项链的价格与书包比估计只高不低,于是便与妻子商量了一下,让妻子第二天去将这串珍珠项链回赠给方生标的妻子,算是了了桩心事。
徐方明对书包有种特殊的感情,小时候,由于家里穷,他连个书包也买不起,用的书包是母亲拆了一件旧衣服缝制的。就这么一只书包,一直缝缝补补,陪伴他读完了小学,读完了初中……如今儿子可不一样了,书包大大小小有好几个,今天方生标又送来了一个这么高档的书包。望着这书包,徐书记想,儿子的书包够用了,还是转送给别人吧。可送给谁呢?他脑子一转,想起了一个人。
两年前,徐方明去里山村驻村时,发现里山村有个贫困户叫方招娣,是个残疾人,她的丈夫前几年患癌症去世了,留下了一大堆债务和一个上小学的儿子,生活十分困难。徐方明当场便与方招娣结了帮困对子,两年来,逢年过节他都要去慰问,前两天他还买了一袋大米和两桶食用油,准备抽空给方招娣送去。对了,送米送油时干脆把这书包也送过去,让穷孩子也背个好书包。第二天午休时,徐方明便抽空跑了趟里山村,把大米、食油和书包给方招娣送了过去。
方生标自从送了书包后,原以为打麻将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可哪里想到,几天后,镇党委和政府对利用上班时间聚众赌博的干部作出了处理意见,由于方生标属于中层干部,又是共产党员,处理最为严肃:一、免除镇城建办主任职务;二、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三、扣发全年奖金;四、全镇通报批评。
这一下,方生标可真是气昏了!好你个徐方明,可真是一匹白眼狼呀!我家对你的恩德也就算了,为了打麻将这么一件小事,我低声下气地送了那只“里面的质量很好”的书包,东西收了,事情却不给我大事化小,真太不是个东西了。
方生标越想越气,当天晚上,他借酒消愁,一瓶五粮液落肚,恶向胆边生,他气急败坏地赶到徐方明家,指责徐方明忘恩负义,落井下石。
徐方明见方生标一副醉醺醺的模样,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安慰他说:“阿标,我们是兄弟,其他的一些干部都在看着我,对你我只能公事公办。不过,是人嘛,总会犯错误,你要认识到错误,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再过一年还可以竞岗上来……”
方生标哪里听得进他的话,他冲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我们是兄弟,谁说的?我们是‘凶狠’的‘凶’,不是‘兄弟’的‘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放火,就别怪我给你放煤气!”说完,气呼呼地转身就走,无论徐方明在后面如何唤他,连头也不回。
回到家后,方生标怎么都睡不着,“徐方明呀徐方明,你以为自己是圣人呀!如来成佛还要受人香火,何况你收了我一只书包,那只书包,我可是放了100张红票呀!你以为这红票可以白拿的么?哼,想踩我的肩膀往上爬,我让你爬到一半摔死!”方生标爬了起来,仗着酒兴给区纪委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信中写明徐方明受贿书包一只,内有现金1万元。
区纪委收到举报信后相当重视,立刻派检察室白主任带人前去调查。方生标见徐方明被叫去谈话了,心里这口恶气也出了,刚好边上走过两个和他一起受处分的村干部,便幸灾乐祸地说:“你们看,某些人拿了鸡毛当令箭,我们搓搓麻将他都要处理我们,现在,他自己的饭碗恐怕都要被敲破了!”
几个人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没多久,纪委的那几个人与徐方明急匆匆地走了出来,他们上了汽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哈哈!徐方明被纪委的人带走了,肯定是‘双规’喽!”
其实,他们都想错了。原来,刚才白主任问徐书记有没有收到过一只书包,徐书记实话实说,承认了。当问到书包内的1万元现金时,徐书记一脸的茫然。他告诉白主任,那只书包他根本没有打开看过,并已经转送给了贫困户方招娣,方招娣也从来没和他说过书包里有钱,会不会是搞错了。白主任想了一下,要求徐方明带他们去方招娣家里看看。于是,一行人急急忙忙出门,前去寻找那只“里面质量很好”的鳄鱼皮书包了。
纪委的人踏进方招娣的家时,被屋里的情况惊呆了,堂屋的正墙上方端端正正地挂着那只崭新的鳄鱼皮书包……
方招娣见大家惊奇地看着那只挂在墙上的书包,便说出了原委。原来,由于家里穷,她觉得儿子背着这么高档的一只书包不合适,但这只书包又是徐书记送的,寄托着徐书记对孩子的期望,于是,她想了半天,便将这只书包挂在正墙上方“供”了起来,让儿子每天上学和放学时看一眼这只意义非凡的书包,以激励儿子勤奋学习,摆脱贫困,长大了当一个像徐书记那样的好干部。
听完方招娣的一席话,众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好半天,白主任才问:“大姐,这只书包你没打开过?”
方招娣摇摇头说:“没有,我怕弄脏了这只书包,挂的时候还特地找了张报纸将手包了起来。”
众人都被方招娣的话感动了,过了好一会儿,白主任才说:“大姐,我能看看这只书包吗?”“当然可以。”方招娣说着,跷着一只脚要去搬梯子,白主任连忙说不用了,他找了只凳子,站上去拿下了那只书包,打开后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厚厚的一沓钞票……
事情搞清楚了。众人回到镇政府后,白主任当即就去找方生标谈话。方生标还以为白主任是来收集徐方明受贿材料的,便将送书包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还在笔录上开心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这一下,方生标的问题严重了,原来只是上班时间溜出去打麻将,现在却成了行贿。徐方明十分痛心,当天晚上他来到了方生标家里,痛心地说:“阿标呀阿标,想不到我们兄弟20多年,你竟会来向我行贿!你知道吗,你原来只是违纪,只要能改正错误,凭你的能力,一年后还能重新竞争上岗。可现在,你却违了法,等待你的将是法律的惩罚!你呀你,怎么能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呀……”
直到此时,方生标才如梦方醒,他双手抱着脑袋,一屁股瘫倒在沙发上,嘴中还不停地说:“我真浑,我真浑……”
(作者:魏安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