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营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张建辉想在区内经济开发区拿块土地,但苦于土地指标紧缺,一直没有排上号。这次,张总下定决心要通过手段说服开发区李航书记,苦于搭不上线,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找上门来,说自己是李书记的侄子小刘,跟小刘一起来的,还有自己的铁哥们儿沈君,沈君是当地颇有名气的画家,许多有钱人家都想把自己的孩子塞到沈君门下去学画画。
张建辉打开门,看到沈君和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孩站在一起,他有些诧异道:“君哥,这是?”
沈君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张建辉说:“建辉,我想请你帮个忙,我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了,想来想去还是你这里最稳妥。”
张建辉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两人让了进来,张建辉泡上了两杯热腾腾的茶,开口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沈君说:“是这样,这孩子是我学生,也是李航李书记的侄子,李书记不是去省里开会了嘛,就把侄子暂时托在我家里,可如今我老家出了点事情……李书记过三天就回来了,这期间我想让建辉你帮忙照看小刘。”
小刘一脸腼腆地坐在沈君身边,带着青春期男孩特有的羞涩,一言不发,沈君接着说:“小刘这孩子特别省心,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张建辉表面带着和善的微笑,内心却是狂喜——机会啊!这不就来了吗。
他搓着手,笑着说:“君哥这有什么帮不帮忙的,顺带手的事情,你就放心去吧,这儿有我呢。”
小刘果然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除了一日三餐,几乎都在张建辉给他准备的房间里看书。
三日后,张建辉开车送小刘回李书记的住处,小刘一边给他指路,张建辉一边开车,最后在一个半新不旧的老小区门口停下了车。张建辉一手帮小刘拿行李,一手拎着一个大袋子跟着小刘上了楼。
李书记出来开门,看到拿着行李的张建辉,赶忙把两人让进来,张建辉把那个袋子往门口一放,伸手擦了擦汗。李书记递给他一杯水,笑着说:“你就是小张吧?这几天谢谢你了。”张建辉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小刘特别乖。”正喝水的张建辉忽然看见李书记家的一面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画,他推了推眼镜,惊讶地说:“哟,这都是小刘画的吧?”
李书记笑着点点头:“这孩子性格内向,读书不冒尖儿,就是喜欢画画。”
“这可不得了,李书记,您这侄子有天分啊,画的画都赶上美院里的大学生了。”
李书记笑着说:“小张也懂画?”
张建辉不好意思地说:“我和沈君老师一个高中的。不是我说,小刘的这画,假以时日定能超过沈老师。”
李航笑着夸张建辉有眼光,又闲聊两句,张建辉表示时间不早了,李书记客气地送他到门口,看到那个大袋子,指了指问道:“小张这是什么意思啊?”
张建辉笑着说:“李书记您可千万别误会,这里头就几个柚子,不信你打开看看,不是咱们这儿的品种,我们那儿一个员工自己家种的,拿来尝尝鲜,小刘爱吃,我就顺带给拿过来了。”
李书记说:“这怎么行,在你家待了三天,还要带水果来,多少钱,我付给你。”
张建辉一看李书记坚决要付钱的模样,说道:“李书记,这就是些农产品,不值什么价,人家分来吃,我顺带手拿了两个,我再收您的钱,那我成什么了。您可不能让我拿回去,这五楼怪重的,我搬上搬下也累啊。”
李书记无奈叹了口气,说:“下次可不兴这样了。”张建辉听到李书记收下了他的水果,立马笑逐颜开,一边点头哈腰地退出了房间,一边给李书记再见。
之后的每周,小刘在沈君那上完画画课,张建辉就准时出现在沈君画室门口,俨然成了小刘的专职司机。每次送小刘回家,张建辉从来不会空着手,有时候是一套画笔,一套颜料,有时候是土特产,或者是到处搜寻来的稀奇吃食,山珍补品。每次只要李书记在家,都会把东西还给他。但大部分时间,李书记都不在家,张建辉就把东西往那门口一放。李书记如今对他也如朋友一般,两人有空常常聊聊天,聊聊画,除了从不当面收张建辉的东西,张建辉几乎觉得自己已经跟李书记混熟了。
过了两周,他又一次敲开了李书记的门,李书记把他让进来:“哎呀小张啊,今天怎么不上班啊。”
张建辉坐下,一脸兴奋地说:“李书记,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李书记也来了兴趣。
张建辉从袋子里掏出厚厚一叠钞票,说道:“之前我把小刘的画给几个朋友鉴赏了一下,没想到,其中一个老板就喜欢上了小刘的那幅《春日》,愿意出五万元买下来。”说着把钱往李书记面前推了推,一脸无辜地说:“这可是小刘的第一桶金。您可得替他收好了。”
李书记看了一眼钱,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满脸严肃地对张建辉说:“小张,我侄子的画什么水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如今一个初中生的画都能卖上五万了?那我这书记也不用当了,这满屋子的画你都给我卖了吧。”
张建辉说:“李书记,您言重了,艺术这东西他不分年龄,看的是眼缘。”
李航看他还不知悔改,气得“啪”的一声大拍桌子,他大声说:“小张,五万块钱,已经可以立案了。”
张建辉被吓了一跳,他觉得平时送东西都挺顺利的,如今这钱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想到李书记会有这么大反应。
只听李书记继续说:“小张你知不知道,通过各种手段,各种途径来我这里送钱的怕是能把我家门槛踏破。但你觉得我能收这些烫手的钱吗?我看在你是劳秋萍老师的儿子,也当你是我的朋友,今天把话给你说清楚,我坐在这个书记的位置上,头上顶的是国徽,脚下踩的是国土,不存非分之想,不捞无义之才,是我给自己设置的底线。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你把这钱揣回袋里,回去吧。”
张建辉走出小区,心里大受震惊,不仅是平时都闷声收了多少山珍补品的李书记为何今天对着区区五万块发这么大火,更震惊的是为何李书记会提到自己的母亲。
张建辉的母亲劳秋萍住在离张建辉二十公里开外的农村里,张建辉一直忙着公司的各项事务,已经将近一年没回去了,如今听到李书记的话,调转车头便开向了母亲家。
走进母亲家里,张建辉就彻底明白了,堂屋一角堆满了各种山珍补品,都是自己趁李书记不在送到他家里的。
劳秋萍看儿子一脸震惊的样子,就知道他从李书记那里吃了鳖,她给张建辉倒了一杯水,说:“李航,是我的学生。”此话一出,张建辉更是吃惊,想当初自己一直苦于搭不上李书记的那根线,原来就在母亲身上,“我当初的学生,如今都出息了,而李航当初家里苦,我给他垫付了好几年的学费,所以直到今天,不管工作多么忙,他都会每半个月来看我一次,我不告诉你就是因为不想你走弯路。儿子,工作不是这样做的。”说着,劳秋萍指着墙角的那堆礼品。“工作就是踏踏实实走好自己的路,别想着走近道,那都是犯法的路。李航说这些东西就当是你孝敬我的,原本想等你回来好好跟你谈谈,但你工作忙,一年半载的也难见你一面。”
劳秋萍拿起水杯,又说道:“儿子,妈知道你心里所想,也知道你事业上的难处,但是项目做不做得成,地拿不拿得到,钱赚得多还是少,那都是暂时的,在你的本职工作上多花点心思比什么都强,至于和领导的关系,妈只有一句话送给你,以水代酒,才能长长久久。”
那次竞标,张建辉还是没能成功拿到地,但他似乎也不着急了。时间不等白发人,劳秋萍年纪大了,张建辉如今每周总要去母亲那里看看,碰上李书记,两人便要在棋盘上厮杀两场。张建辉再也没提起送礼的事,但他的公司在他的经营下规模逐渐扩大,一年后,张建辉成功拿到了地。
(胡昕昀)